政治怎么改?
关于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问题,在凡间几乎绝望的情况下,82岁的吴敬琏却站了出来,高呼:政治不改革,经济改革也落实不了! (详见2012年2月13日,《中国经济周刊》就如何深化改革等问题,对吴敬琏的专访报道)
人们不禁肃然,称赞吴老的执着、敏锐、勇气与胆量。
尤其吴老谈到邓小平的南方谈话,说也有遗憾:与1980年的小平同志“八一八”讲话相比,1992年重启的改革存在一个明显的遗憾,就是只注重经济领域的改革,而不再像1980年代初期和中期那样,要求政治改革与经济改革并举。这就像邓小平自己在1986年说过的,“不搞政治体制改革,经济改革也搞不通”。这不但延迟了法治、民主政治等体制的形成,也使政府职能转变、国有经济改革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吴老还进一步谈到:1992年重启改革潜伏了一个问题,就是当改革推进到垄断国企和政府职能时,受到了很大的阻力。目前改革存在的问题,我觉得或多或少都与垄断和政府职能有关。政治不改革,经济改革也落实不了!
闻听此言,人们不禁来了些许的快感。不过,遗憾的是,吴老接下来谈的,却是他玩了一辈子的“吴市场”—— 譬如“没有法治,市场无法正常运行”;譬如“国企应该继续退”;譬如“管价格是管不住的”;譬如“不能让民营企业家灰溜溜的”; 譬如“当务之急是重启改革议程”,等等之类的纯技术问题,而只字未提政治应该怎么改,改什么等人们急切关心的问题。
于是人们想到最近比较时髦的弃船心理和末世心态。说当今之中国是权贵资本(官商)与流氓资本(盗商)的天下。官商和盗商急速崛起的背后,是不受约束的公权力的狂欢:官盗联手,刮地三尺,无孔不入。工商业、地产业、金融业……处处是他们骄纵的身影。
在这种大背景下,整个社会上上下下弥漫的是一种弃船心理和末世心态——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怕死后洪水滔天。但与古代封建王朝不一样的是,现在的人们,托全球化之福,多了一个选择:移民。
权贵移民,企业家移民,中产也移民。除了底层民众因为没能力移民的之外,从权力到资本、再到中产大众,几乎所有社会阶层都有强烈的移民倾向。一拨又一拨的移民大潮中,各路贪腐官员、权贵资本和流氓资本则独领风骚,占主流趋势。
这就是当今中国之乱象。每一阶层的“杰出代表”几乎都在想方设法地吸血和逃离,甚至于逃离之后还隔岸吸血。而少数几个所谓中国的“思想者”或“灵魂”,也似乎被人抽了脊梁,拿了要害,每每说话都有意无意地在回避着什么。或许吴老也是一个。
如斯看,难道中国的政治改革真的就这么难吗?
说白了,中国政治改革这个事情,其实就是两个问题:改还是不改,这样改还是那样改。
显然,这两个问题是交织在一起的,不能截然分开。没有非改革不可的紧迫感,就很难有改革措施上的认真思考和探索;而当改革的大方向还有巨大分歧的时候,要不要改革的问题就很难有实质意义。只有在这两个问题上都达成某种共识或妥协的时候,改革才会向前推进。
现实的分歧在于,各方利益僵持着,互不让步。而此时中国社会各种问题和矛盾的发展恶化,又使很多民众难于忍受继续拖延下去。这种情况,既考验着各方的耐心,也侵蚀着理性讨论,令人忧心。
放开说,中国的政治改革就是要回答,到底是搞“议会制、三权分立”的“那一套”,还是搞“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这一套”?
现在看,不管是“这一套”还是“那一套”,中国的理论家、思想家,甚至“领袖”们,都有很多问题没说清楚,或只停留在原则和口号的层次上,没有具体措施和操作层面上的认真思考和讨论,没有形成完整可行的思路。
一方面,所谓现代西方政治观念的“那一套”,确实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也一直被贴上“普世价值”的标签来宣扬。但是,西方国家具体的政治制度是否适合于中国,却一直有很多疑问。
这些年来很多国家试图引进这种制度,但却鲜有成功的例子,反而常常引起混乱和倒退。从苏联、东欧到亚非拉,都不难找到这样的例子。那么,有什么理由认为这种思路在中国就能成功,就能避免混乱并解决当前急迫的问题呢?
就算真要推行这个方向的改革,具体应有什么措施?对可能出现的问题,又有什么办法来避免和解决?这些都是十分关键的问题。而迄今为止,却没有见到多少认真的思考和讨论。如果这些问题没有令人们信服的答案,这种主张就很难得到广泛的认同和支持,也很难真正推动中国的政改。
另一方面,与这种主张相对立的“这一套”,其实也缺乏实质性的内容。一种标准的说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符合中国国情,必须长期坚持”。
但这种说法却并没有什么说服力。最起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应该不包括贪污腐败、社会不公。如果“长期坚持”这样的东西,意味着不用改革,那显然是不对的。
当前严重的社会问题,至少意味着现行的体制有明显的缺失。就算这种制度的原则要长期坚持,也应该采取断然措施,改革、发展、完善这种制度,解决当前紧迫的矛盾和危机,建立足以制止贪污腐败,维持公平正义,支撑长期发展的有效机制。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因此,假如我们明确宣示不搞“那一套”,就更应该想清楚、说清楚要怎样搞好“这一套”,真正推动改革并取得成效,才能令人信服。
总之,不管主张什么“主义”,倡导什么“价值”,都需要我们拿出勇气,站在历史的高度,从中华民族的长远利益出发来考虑问题。如果没有这样的胸怀,恐怕也只是末世弃船的虚张声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