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夜话]“大白菜”及其社会心理
据报,今年中国大学生的就业局势会很严峻。“官家”的数字称,2007年涌入就业市场的大学毕业生,总量在600万人以上。按照去年30%的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的比例推算,今年如果仍有类似比例的“待业率”,那就会有180万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
这180万受过大学教育的“社会闲散人员”,和那些往年积淀下来的“老待业”大学生, 一起被社会上命名为“按堆儿论价”的“大白菜”。而另外一些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的大学毕业生, 也跟“大白菜”的境况好不了多少。很多人试用期仅每月600元, 正式录用也仅每月800元的薪资。这种薪资水平,与进城打工的农民工相差无几。
今年是中国恢复高考30周年。短短30年,中国大学生便从“天之骄子”跌为街头“大白菜”,正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咒语。问题是,中国大学生究竟是怎么在短短一代人期间就完成了这一惨烈的跌落过程?
能够想到的原因至少包括:一、大学扩招:30年前,中国只招了27万名大学生,而2006年,中国却招了500多万大学生。二、就业市场不景气:“官家”在两会期间说,今年中国城镇新增的求职人员将有2400万人,但最多仅有一半人(1200万人)能够通过新增职位和自然减员得到就业。三、农民工“拖后腿”:大批量、低薪资的农民工抢滩城市, 使整个劳资关系和薪资水准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攀低”心理。四、中国业主过于吝啬:劳动力的“廉价优势”,已经成为中国老板们的思维定势,而且把这种定势从蓝领职位扩展到了白领职位。
但更为深层的原因是:在中国,劳动力一直被当做一种纯粹的自然资源在生产和使用。中国现行的教育机制, 说白了, 本来就是把大学生们当“大白菜”来生产的机制。而中国的社会组织架构和人权机制, 目前又根本谈不上给大学生们集体谈判工资的权利,更谈不上在发达国家已经成为常规的各种社会权利(福利、保障等等)。作为分散的个体,在与资本的博弈中,他们的工资便成为所有成本中最容易压缩的那个部分。
其实, 麻烦还不限于此。令人不安的, 还有由于“大白菜”现象的普遍作祟, 人们己经对中国学生或者中国下一代失去了起码的信任和包容, 产生了一种对下一代普遍惶恐与不安的“大白菜”心理。
比如, 美国最近发生的一起校园恐怖枪击案,原本应该和中国没有太大关系,因为一个信息的误传,竟导致中国社会的群体性紧张。16日枪击案当日,从媒体一度传出凶手疑为中国留学生,到当晚证实是韩国学生的过程里,中国社会的心情也从忐忑不安过渡到大松一口气。
据说当天在凶犯身份尚未明确前,一些即时更新的网络媒体上,就已出现检讨中国留学生的心理素质以及中国教育失败的种种评论。一些“精英”很快开始了自我反省和审查,而另一些人则担忧,这种疯狂的杀人事件将激发美国社会对华人的歧视,损害中国形象。
中国人对中国学生的“大白菜”心理, 以及对外界观感、外部歧视的敏感程度,在这场误会里充分表露。仿佛只要是中国学生, 肯定就是“大白菜”, 就必须在事情尚未清楚前就先“自我认错”。这恰好反映中国一些“精英”对国人精神素质的惶惶不安,或许还反映“中国劣根性”在一些“精英”中的主流地位。
怪异的是,与此相伴随的,还有另一种幸灾乐祸的声音。一些民族情感极端化的网民判定,当然是美国人先欺负了中国人,中国留学生才会进行反扑。更有人以民族主义为绝对的光荣与正义,称赞这凶手杀得好,认为一个中国人能在美国杀了这么多人,真是英雄。
在误会渐清之后,中国评论人纷纷沉下心来,透视过去几天里中国人缺乏自信心的表现, 人们看到了体现中国人对自己和美国的两种极端态度——要么痛恨美国,要么歧视自己。
难怪有人要呼吁:刑事罪涉案者不代表任何国家或民族,罪责“普及全民”是一种思想和政治错误;进行道德谴责,也不该冲着无辜的群体恶搞,否则,无论喊得多么高尚,也是不道德的。
为什么中国有如此之多的人沦为“大白菜”? 为什么中国还有如此之多的人总是对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不大敢信任? 难道我们无力探寻它的本质吗? 难道我们不想为改变这种本质而做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