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新余城市发展战略的一些思考

冬 虎

好大、贪大、求大、做大、夸大，已经成为今日之中国城市发展决策的共识与通病。新余市作为一个快速发展的新兴城市, 亦不例外。人们过去看到, 这个赣西中部典型的人口与辖区小市, 自1983年恢复市以来, 天生就觉得“太小太少”, 以至于全市上下一度几乎完全处于“做大思维”的笼罩之中。时至今日, 人们还可以闻听得到关于“行政区划太小”的奔走呼号, 关于“城镇人口太少”的扩张主张, 以及关于“总量太小”的排位怨声。

这一诟病直到新一届市委、市政府领导审时度势, 明确提出“实现由人口小市向经济强市跨越”的战略目标之后, 才有所好转。因为至此之后, 人们基本认同了这样三点认识: 1、新余市“人口小市”的现状很难用行政的办法解决。2、“人口小市”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不是劣势而是优势。3、新余市的发展目标不是“做大”而是“做强”。

然而笔者认为, 在“科学发展观”成为共识, “和谐社会”成为主旨的今天, 作为一个在江西省诸多城市中, 独享经济发展最快、后发优势最强、可塑性最大声誉的“绩优城市”, 仅仅提出“实现由人口小市向经济强市跨越”的战略目标, 还远远不够到位、不够清晰。从世界各国中小城市发展的趋势, 特别是国内一些中小城市发展的经验教训来看, 我们理应对“经济强市”的含义, 作出力度、规模和影响力的界定, 明确将“经济强市”定位于“国际化、现代化小都市”, 即“实现由人口小市向国际化、现代化小都市跨越”。

(一)  世界各国城市发展的趋势: 小的才是美好的。

在工业时代至后工业时代，西方经济界的主流观点认为，城市的规模体现出一个国家发展和发达的水平。在这种理论的推动下，纽约、巴黎、伦敦、东京等特大城市像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并闻名于世。二次大战后，随着环境污染、社会治安、文化价值观等一系列问题的倾斜, 乃至各种“城市病”、“城市危机”黄色讯号的爆发, 西方媒体开始出现诸如“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巴黎进入解体时代”、“伦敦的边界在哪里”、“东京灰色的天空”等等大城市的反思。当“城市病”开始作为侵蚀吞噬人类健康与安全的威胁蔓延之际，人们终于开始怀疑所谓“现代城市文明的价值”：国家社会经济的发展与科技进步, 会和城市成长同步吗？城市越大，国家社会经济与科技就越发达吗？

结论并非如此。20世纪70年代，一个名为“罗马俱乐部”的组织在《未来100页》报告中指出：世界大城市所暴露出来的危机已经开始直接威胁到人类的生存；城市问题不只是一个国家或区域性问题，而是全世界面临的共同课题。20世纪80年代，美国未来学家奈斯比特在其著作《大趋势》中指出：“美国大城市的包袱越来越沉重”；“美国的许多新思想并非在大城市出现，而是来自那些小城市和小镇”。

为解决城市“大”所带来的一系列“大问题”，发达国家依据霍华德“花园城市”及卫星城的理论，于20世纪50年代末开始在大城市周边地区建立“卫星城”。法国、美国、日本、英国走在最前面，从“卧城”、“科学城”、“大学城”、“创意产业城”到各类新城。他们的有效方法, 是“将卫星城与连接母城的公共交通网络体系同步”, 即以轻轨、公共客车、高速及各种自助人行道路系统, 将卫星城与母城编织进入一个全方位的捷运体系。正是这些卓有成效的分解, 分担了大城市居住及就业等方面的压力, 小城市救了大城市。

20世纪80年代初，一部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出版的专著《小的才是美好的》进一步影响了全世界“大城市”与“特大城市”的“好大”思维模式。人们至此深刻认识到, 人类需要重新回到“小的天平”，重新衡量“大城市”与“特大城市”带给我们的深度灾难。在经历了从工业社会到后工业社会“城市膨胀”的洗礼之后，人们终于开始意识到城市“小的才是美好的”。

(二)  国内城市发展的经验教训: 盲目做大的灾难。

历史总是重复历史。正当世界许多国家为不可避免地重蹈覆辙而亦步亦趋之时，中国却在不知不觉地复制、变相复制或变本加厉地复制那些所谓现代的西方“大城市文明”。

最普遍的复制, 是一些地方通过单纯扩大“城市数量”及其规模来实现“城市化”。他们的理论是, “中国城市发展普遍出现的城区范围扩大，是一个不可回避的历史现象及过程”。因而在一个人口众多而又急切渴望实现城市化的发展中国家，以拓展新城区、扩大城市规模, 进而提高城市综合素质的途径是“确实必要的”。于是, 中国便有了一百八十三家城市搞所谓的“国际大都市建设”，另有九百二十三个城市搞所谓的“区域中心城市战略”。

这些“大手笔”最显著的标志, 是多数城市通过开发各类楼盘来扩张城区。楼盘方式多为成片土地的连接型开发，楼盘之间多为围墙之类的边界，城市的公共空间只是萎缩在楼盘之间尚未被蚕食地带。楼盘代表各房地产开发集团的利益与商业目标，甚至以牺牲城市公共功能为代价而成全楼盘之间的商业平衡。城市之“大”似乎首先落脚于楼盘之大，结果我们的城市正在演变为“楼盘城市”，富于人情味的传统街巷正在逐步消失。

一些城市还在“做大思维”的驱使下, 追求着城市的“大气派”:大广场、大喷泉、大立交、大楼盘、大会展等等, 在城市的地平线上接二连三地争相显示“大城市门面”。这种不计成本不计后果不计效益的城市规划，这种仅仅以土地变性及城区延伸为“途径”的城市扩张, 非但没能从实质上提高城市的素质, 反而使中国进入了城市发展的“战国时代”：城市范围越大造成的包袱越重! 人们看到，在城市生活的细部层面，往返于大街小巷的便民车辆悄悄地消失了，自行车被逼到街角，步行道被临时停车场挤压得狭窄扭曲，孩子们的游戏场被工地重重包围，往日洒满阳光的小院被淹没在邻近高层建筑的阴影之中……

(三)  新余城市发展的疑虑: 做大好还是做小好?

新余现在是一个高度开放、高速发展的城市。全省而言, 新余市的综合经济实力排在第4位，资金实力排在第6位，人力科技排在第2位，开放程度排在第6位，基础设施排在第5位，生活质量排在第2位。综合分析，新余市目前综合竞争力排在第3位，仅低于南昌和九江，超过未来省域副中心----赣州, 和江西老牌工业基地----景德镇、萍乡，发展势头强劲。这样良好的主客观条件, 为新余的城市发展提供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发展选择: 或者搞大, 把新余建设成为时髦的“区域中心城市”; 或者搞小, 把新余建设成为“国际化、现代化小都市”。

表面看, 两种发展模式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国际化、现代化小都市”完全可以是“区域中心城市”。但反过来, “区域中心城市”就不一定是“国际化、现代化小都市”。假如我们决定把新余建设成为时髦的“区域中心城市”, 并依此作出了城市规划, 开始了实施, 我们就会很自然地与宜春、萍乡甚至南昌比GDP, 比人口, 比城区, 比广场, 比楼盘…… 这一比, 势必就要扩张, 一扩张就自然走上了世界各国城市发展的灾难之路。

反过来, 如果我们放弃一味做“大”、做“中心”的思路，将城市做“小”如何？比如将新余做成精品城市，做成特色城市，做成品牌城市，做成风味城市，做为小吃城市，做成科技城市，做成天文城市，做成名人城市，如此等等，总之做成一个极具地方特色同时又具有国际知名度的“小”城市。其“小”的精彩，“小”的美丽， “小”的有品位，“小”的可亲可爱，“小”的异想天开，“小”的让世界各国人民都喜欢来旅游，来投资，来定居，来服务。这样的“小”, 不是同样也具有“中心”魅力, 甚至还具有国际影响和国际地位吗?

比如仁怀市, 位于贵州省西北部，赤水河中游，大娄山脉西段北侧，背靠历史名城遵义，面向川南，是黔北经济区与川南经济区的连接点，是红军长征“四渡赤水”战斗过的地方，是驰名中外的国酒茅台酒的故乡。当年仁怀的领导就大胆提出“把仁怀市发展成为国际茅台酒小都市”，并举全市之力开发出“世界茅台酒文化”。几年下来, 现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散发着浓烈的具有国际品牌性质的茅台酒文化内涵，使世界各国人民都知道, 在中国贵州有一个仁怀市, 是世界茅台酒都。茅台酒的信誉就是仁怀市的信誉，仁怀市的信誉就是茅台酒的信誉，而由这个信誉带动的仁怀产品、仁怀人品的信誉度，也因此飚升。这不正是发展“国际小都市”的中国之路吗?

(四)  新余如何建设国际小都市: 以短见长。

假如新余果真确定, “实现由人口小市向国际化、现代化小都市跨越”, 笔者认为, 首要的工作不是找优势而是找短处。因为国际化和现代化的衡量标准, 永远都是看你缺什么而不是看你有什么。所以, 只有真正找到了自己的短处所在，才有可能以短见长, 少走弯路，不走弯路，甚至避开弯路走捷径。

那么新余的主要短处在哪里呢? 让我们来抛砖引玉:

1、没有品牌。非但如此, 若有朋自远方来, 新余甚至连象样的礼品都拿不出来。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整合本地一切力量，全力打造一个知名品牌。就目前新余论, 能够排上位的, 也只有世界级光伏企业，全球排名第二、亚洲最大的太阳能多晶硅片生产企业----赛维LDK了。要象青岛当年打造“青岛海儿”一样, 打造“新余赛维LDK”。尤其重要的是，要围绕光伏产业、光伏品牌, 全力打造出光伏文化，将光伏品牌产品和同时诞生的光伏文化产品一起打向全国、全世界市场，逐渐提升新余的知名度，为新余实现国际小都市的梦想作物质和文化上的贮备。当然, 假如我们还有比赛维LDK更强的品牌, 也不妨另攀高枝。

2、干部太多。特别是厅级干部、县级干部, 比例太大。表面看, 若没事干, 这是包袱, 是劣势。但若从干事的角度, 又是财富, 是优势。一旦我们确定要发展国际小都市, 依照国际上通行的作法, 首先就要突破现行的市管县(区)体制, 这就需要大批能干事、会干事的干部。具体建议, 就是将县(区)人口在三万人以上、有相当经济实力的集镇改为市, 直接由新余市直辖, 实行大市管小市。考虑到现行体制的障碍, 可以暂时保留乡镇牌子、级别和人员不变, 绕过繁文缛节, 高配一批带薪带编干部下去任职, 并参照中央直辖、省直辖或计划单列市的管理办法下放权限, 按照卫星城市的理念、布局和规划, 大力发展各具特色和品牌的卫星小城市。如若这般, 没事干的干部不是少了吗?

3、人口太少。新余辖区的总人口是110余万, 其中城镇人口50余万, 农业人口60余万。给人直观的感觉, 是城镇人口太少, 农业人口也太少, 不免有城中村、村中城的味道。这无论从城市的角度, 还是农村的角度, 都是个短处。然而, 假如我们换个思维角度, 从市场经济的大背景和建设国际化小都市的大要求来看, 一个城市人口的根本区别, 其实仅仅只是流动和常住的区别。关键的问题, 是常住人口方不方便流动, 流动人口方不方便常住。这样看, 所谓的城镇人口、农业人口只不过是户籍制度的人为束缚, 完全是个政策或技术问题。我们为什么不能冲破这个束缚, 让人口流动起来呢? 目前而言, 全国很多城市早就进行了户籍制度改革, 以新余市的财力物力、人口负担以及城市容量, 完全可以赶在公安部户籍制度改革方案出台之前, 率先在全省全面取消农业户口。此举一旦促成, 新余城市发展的人口问题将不攻自破, 发展天地也将豁然开朗。这既体现了地方领导的政治智慧, 又切中了建设国际小都市的标的要求, 还抓住了户籍制度改革可能成为城乡改革“最后的晚餐”之历史机遇, 何乐不为?

4、名气太小。新余的历史不长也不短, 新余的文化不久也不远, 因而可以挖掘和利用的名气资源相当可数。更可惜的, 是历史上坏人的名气比好人大, 留下的垃圾比古迹多, 操作起来十分尴尬。怎么办? 正确的态度, 只有尊重历史、面对现实, 靠自已的智慧和努力创造名气。市委、市政府提出的“打造江西最美的城市”就是个好办法(如果是“中国最美”就更好); 本文上述的“打造一个城市知名品牌”也是个办法。除此之外, 至少还有三件事情也可以尝试:

一是转变仙女湖的开发思路, 将仙女湖纳入“大井岗旅游圈”。最直接的办法, 是到铁路部门争取政策, 买断并投资提升新余至文竹铁路线的档次, 将其沿伸至井岗山, 开通井岗山至仙女湖的高速旅游列车专线。同时, 尽快将包括罗坊纪念馆在内的境内“红色景点”搬迁至仙女湖, 整合出“井岗山没有的红色看点”, 拉动客源, 盘活仙女湖。

二是在仰天岗开设“中国古科技暨《天工开物》论坛”, 每年邀请中外古科技专家云集新余, 研讨古科技, 传播新新余。为此, 建议加快自然科学博物馆及《天工开物》博览城的建设, 使之成为“中国古科技暨《天工开物》论坛”的载体和中心。

三是切实解决新余晚上没地方去、没东西看、留不住客的问题。建议以追求纯真爱情为主题的《仙女湖》故事, 或以追求科学真理为主题的《天工开物》故事为体载, 重金聘请世界级艺术家, 编排出一台具有新余自主文化产权的、标志新余城市灵瑰的现代歌舞剧, 常年在仙女湖歌剧院, 或者《天工开物》博览城上演, 据此炒作城市名气, 扩大城市影响, 提升城市品位。

综上所述, 将新余市的城市发展战略定位于国际化、现代化小都市, 体现了科学发展观与构建和谐社会的宗旨, 顺应了世界各国城市发展的趋势, 吸取了国内城市发展的经验教训, 延伸了市委、市政府关于“实现由人口小市向经济强市跨越”的战略意图, 是一个可以接受、可以研究、可以规划、可以操作的城市发展战略目标。

 

冬虎2007.10.19于新余仰天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