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只为活着!
偶尔在同事书架上翻出一本余华的《活着》,勾起当年第一次看时的悲怆之情,于是便借了出来,趁着小休几日工龄假的机会,猛猛地再悲怆悲怆。
其实我是不大了解作者余华的。早年听说他是中国文坛的先锋试验派,说白了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之类人类。但据说到了1997年,余华被“烟火”呛得不行,进而勇敢地做出了一个对中国先锋文坛不啻为噩耗的决定:放弃先锋试验。余华的告别先锋小说之宣言是:“我现在是一个关注现实的作家”。
因此可以说,《活着》是余华创作的一个分水岭。它证明了两个真理:“写作是需要天赋的”以及“写作是不能完全依靠天赋的”。从这个角度看,《活着》其实是作者在自己进行先锋性文本创新枯竭的时候,寻求出来的一条出路。
《活着》是一篇读起来让人感到沉重的小说。那种只有阖上书本才会感到的隐隐不快,并不是由作品提供的故事的残酷性造成的。毕竟,作品中的亡家,丧妻,失女以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故事并不具备轰动性。
同时,余华也不是一个具有很强煽动能力的作家,实际上,渲染这样的表达方式是余华一直所不屑的。余华所崇尚的只是叙述,用一种近乎冰冷的笔调娓娓叙说一些其实并不正常的故事。而所有的情绪就是在这种娓娓叙说的过程中悄悄侵入读者的阅读。
在我看来,读《活着》这部小说,人们更多的,是从中感受一种命运的本质:人活着本身并无任何意义! 如果一定要赋予意义的话,那么唯一可以算作意义的,恐怕只有活着本身了。《活着》的伟大,可能恰恰源于这里。
以笑和卖笑的方式哭,在悲苦和死亡的伴随下活着——这样的感觉在当今社会恐怕也过之不及。
比如郑州市64岁的退休矿工陈新年,在好的房子太贵买不起,自己家的破房子夏天太热、冬天太冷的情况下,想到了一个“活着”的好办法:用4年时间,在自家居住的棚户区院内地下6米处,挖出一个50平方米的房间。
据说这个地下房间冬暖夏凉,按照附近房地产价格计算,价值20多万元。在地下居室,陈新年和老伴跳舞、唱歌,其乐融融,女儿们也争相下来居住——他们全然没有悲苦愤世的力气,而是尽最大的努力活着。
此类的中国式黑色幽默不乏一例:近日有媒体就访得一位78岁老人,居然在北京海淀区六郎庄建造了8间“胶囊公寓”,每间面积不到两平方米,却可躺、可坐、可看电视和上网。这位老人叫黄日新,据他介绍,他是去年在报纸上偶然看到日本的“胶囊旅馆”后,萌发了自己建造“胶囊公寓”的想法。他表示,建造这样的公寓不为赚钱,只想找到一种解决刚毕业大学生过渡房问题的办法——活着的办法。
当然,更惨一点的,可能要数实际大量存在,却没有名份的“性工作者”。据说在“官家”最近觉得“太不像话”之后,全国各地查出的卖淫嫖娼场所和人员“超出想象”,而“性工作者”之低龄化和嫖客之“高素质”,也夸张到令人咋舌之地步。
仅2010年8月31日晚,南宁警方便出动320人,分为14个突击查处小组,对桑拿洗浴场所、路边美发店、按摩店开展统一查处行动,清查出涉黄场所32家,查获涉嫌违法人员178人,其中多名街头揽客的站街女还未满18岁。
可见当下中国,与《活着》之中国,没有太大分别。只不过当年的口号是“小鸡长大了就是鹅,鹅长大了就是羊,羊长大了就是牛,牛之后应该就是共产主义! ”
而当下之中国则是“土地承包完了就是国企改革,国企改革完了就是先富起来,先富完了就是房改,房改完了就是教改,教革完了就是医改,医改之后应该就是共同富裕! ”
想不到历史竟会如此巧合循环。或许正因如此,《活着》才反复明确这样一个道理:活着,在一般意义上理解是一个过程;但在本质意义上,活着,其实是一种静止的状态。余华也许想告诉读者:生命中其实是没有幸福或者不幸的,生命只是活着,静静地活着,孤零零地活着!
郑州市64岁的退休矿工陈新年在挖地下房。
北京78岁老人黄日新在“胶囊公寓”。
南宁街头揽客的站街女还未满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