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乱杀与骂娘
听说5月21日深圳富士康上演了“十连跳”,有关部门却相当地“冷静”,说死者系个人原因自杀,与我“伟光正”之政策制度无关,更与“血汗工厂”之说无关。甚至有国内多名心理学专家空降深圳会诊富士康,称“可以肯定的是,富士康员工的自杀率,是远远低于全国的自杀率的。”
好在中国还有几个“有种的”,不带这样跟风玩的,他们公开呼吁:解决新生代农民工问题,杜绝富士康悲剧重演! 于是,便有了调查组的进入,有了“工资仅900元不到”、“训练成了机器人”、“几乎全是农二代穷二代”、“同一寝室流动性极大,互不认识”......等等“发现”。
迷雾于是拨开。富士康向我们展示了一副众生凄惨图景:“在每平方公里聚居了约15万人的狭小空间里,任何人却似碎片一样存在着”,“在富士康观澜园区的插针机流水线,人几乎被机器劫持了......恨不得一直有东西掉,一直不用站起来。要是可以躺一分钟,那就是天大的享受”,“他们每天上班,下班,睡觉,上班,下班,睡觉。像钟表一样地生活着”。(引自《南方周末》5月13日报道)
一个大活人,而且还是个憧憬美好生活的年青人,忽然间被训练成机器,然后是“自愿加班”,然后还衣食不足,然后还无人沟通,然后还毫无前途......等等,若再稍加点“个人原因”,他(她)除了自杀还能干嘛?
与此同时,另一个连环消息也在中国上空发酵,5月12日上午8时左右,48岁的陕西省南郑县圣水镇林场村村民吴焕明持菜刀闯入该村幼儿园,致使7名儿童和2名成年人死亡,另有11名学生受伤,其中2名儿童伤势严重。而之前从福建南平郑民生杀童事件起,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己有四起震聋发溃的伤童案余音未散。“五连砍”杀童案不由得不使中国民众伤心与震惊。
更使人后怕的是,如果“富士康员工的自杀率远远低于全国的自杀率”成立,如果“杀童案背后反映的是中国社会深层次的问题”无疑,那么,富士康的“十连跳”以及小学、幼儿园的“五连砍”,就不仅仅是富士康之殇,幼儿之殇,而是中国之殇了。人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设想:这或许就是处在转型关键时期的中国必须面对的时代悲音?
“十连跳”与“五连砍”的数字表明,中国社会己经扭曲成这样一副图景:我们的年轻一代,我们的童年一代,一下子隔入到了死亡的阴影之中,一方面,成千上万学童上学或放学的时候,每走过小学或幼儿园,就有一种非常紧张恐怖的感觉,警察、保安和带红袖标的老师们在校门口站一大堆,这同孩子们天真无雅的笑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另一方面,我们成千上万的所谓“IT梦青年”,在生命权、休息权都无法保障的现实面前,只好拿着高科技手机或笔记本电脑,站在GDP垒起的十层高的大楼上准备“放飞自已”。这是“中国理想”的何等不协调,又是中国现实的何等协调,它就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并且还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它们要停下去。
这不由得让人想到要骂娘,想到“五四”时期“骂人高手”鲁迅先生。鲁迅当年骂中国的历史,因为他看出“吃人”两字,更因为中国历史没有提供让他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他自然要骂梁实秋,梁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气定神闲,而他却满怀焦躁地一步步地迈向虚无。
可怜现实版中国之鲁迅精英们,在虚无的忧伤中,日子还得要一天天地过,就算为了“不发疯”、“不变态”——且把时间投入谩骂,骂中国人的民族劣根性,骂“官家”的苟且偷安,骂一切文人的放荡无耻......但骂到终了,为了自己的儿子不自杀,也为自己的孙子不被砍,便也噎住了嗓门,弱弱地承认:“中国人性,太人性了”。